國家機關和學校應帶頭消除就業歧視

王勇（化名）實在想不通，患有高血壓怎么就不能當教師。“公開招考，我考了第一，卻因為高血壓，莫名失去錄取資格！這不是典型的就業歧視嗎？我應聘的崗位是教師，以伏案工作為主，并不涉及高空作業、駕駛等危險工作，即使確實患有輕度高血壓，也在可控制范圍之內，對履行工作職責并無明顯影響，為何用人單位要因此設門檻？”對此，招崗校方——重慶市經貿中等專業學校卻感覺十分委屈，“如果聘用王勇，是違反規定行為，是失職；不聘任王勇，又被指責為就業歧視”。

該學校所稱的“規定”，是指按照當地人事部門的要求，學校作為事業單位，招錄要參照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頒布的國家公務員的體檢標準。而公務員體檢標準第二條明確規定血壓收縮壓90mmHg-140mmHg方能合格，而王勇的體檢結果顯示血壓超出了這個范圍。毫無疑問，這一規定本身就不合法，是十分明顯的就業歧視。

首先，教師招錄應該有教師招錄的具體體檢標準，怎么能參照公務員招錄標準？這是把教師當作了公務員。而這種不合理的參照，暴露出教師招聘管理背后的官僚化思想。一是行政部門不愿意根據教師職業的屬性，實事求是地制訂體檢標準，而是拿一個現成的其他行業的規定進行簡單拷貝；二是有一些地方部門，就是采取公務員招考標準招聘教師，無視教師職業和公務員職業的不同。據筆者了解，一些地方出的教師招聘考題，基本上就參照公務員考題。如此考核、選聘的教師，會具有教師專業素養嗎？

其次，就是公務員招錄提出的體檢標準，也涉嫌健康歧視。誠然，有的公務員崗位，比如刑警，對報考者的身體要求比較高，高血壓者可能不適合這一崗位，可是，這不意味著高血壓者不適合所有公務員崗位，對于一些做辦公室內勤工作的職務，高血壓者卻是可以勝任的。另外，如果說高血壓者不能招錄進公務員隊伍，那么，現有公務員隊伍中的高血壓患者，是不是都要退出公務員隊伍呢？

我國《就業促進法》明確規定，“勞動者依法享有平等就業和自主擇業的權利。勞動者就業，不因民族、種族、性別、宗教信仰等不同而受歧視。”這其中應包括不受健康歧視。但在現實中，健康歧視廣泛存在，包括國家公務員招考在內。在促進就業中，國家機關本應該扮演推進公平的示范角色，但很多時候卻成為就業歧視的“帶頭大哥”，2010年，中國政法大學憲政研究所的一項調查顯示，中央國家機關公務員招聘普遍存在年齡、健康、性別、民族、殘疾、社會身份、政治面貌、身體特征等8大歧視，年齡和健康這兩種就業歧視占100%。

近年來，針對招聘就業中的健康歧視，不少人走上公益維權的道路，國家也逐漸調整了就業體檢的內容，廢除了一些不合理、侵犯公民權利的體檢項目。但是，歧視性的體檢要求還是很大程度存在。事實上，從保障勞動者的平等就業權利以及公民的隱私（健康情況就屬于公民的隱私）出發，除非少數對勞動者確需提出健康要求的特殊行業、崗位之外，不應該要求勞動者進行體檢。

教育公平和就業公平，是我國整個社會公平的重要基石，在推進教育公平和就業公平中，國家機關和教育機構，應該起到表率作用。國家機關的行為，往往會對其他機構的用人招聘有很大的示范作用，如果國家機關帶頭歧視，其他機構也就無視公平就業的要求。學校則應該是最強調公平、消除歧視的地方，要始終保持對各種歧視行為的敏感，才能倡導自由、平等的核心價值，作為自主辦學的實體，學校不能盲目地執行行政部門的命令，而應該審視這些行政規定的合法、合理性，對行政部門提出的不合理、不合法規定，應提出質疑，要求行政部門修改，這才能維護教育機構的形象，同時保障教師和學生的權利。

據報道，這所學校也意識到該行為會遭遇就業歧視質疑，那么，何不反對不合法、不合理的規定，堅持錄用這名教師？如果上級部門追究責任，不妨利用這個機會，和當事的應聘教師一道，對不合理的行政規定，提出行政訴訟，要求行政部門收回這一不合理的體檢規定，避免學校陷入違法困境，并讓學校能招到合適的教師。這其實也是維護學校招聘用人自主權、促進政府依法行政的重要過程。

熊丙奇（上海 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