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八年無竊鉤”

國慶長假，央視一公益廣告頗引眼球。其題為“自助報攤”：某地一老太，在門前設立“自助報攤”，每天放許多報紙在攤上，讓人們自取自付款。結果8年來從不差錢。由此教導人們，道德來自相互信任，只要你大膽信任他人，陌生人也一定不負你。

這廣告一定有所依據，或取材于某首善之區評選的“最美鄰居”？不過，這一“八年無竊鉤者”的烏托邦，能否放之四海而皆準？以此鼓動全民皆放棄對小人和罪犯的警惕，如何回答近期頻頻出現的“女大學生異鄉打的遭強暴丟命”等劫難？如何解釋許多新落馬的“大老虎”已竊國多年？這些“恨鐵不成鋼”到底因人們的信任太少還是太多？

好在央視有所覺悟，在播放“自助報攤”后，又有“防范寶典”專欄：專題報道許多人因對他人懷疑不夠警惕不多而被竊財奪命的悲劇。

“自助報攤”倡導大膽信任他人，似在弘揚“我欲仁，斯仁至矣”的儒學；而“防范寶典”則是在傳播“人之初性本惡”的法家理念，“將每個官員視為犯罪嫌疑人”的現代法治思想。這種充滿辯證法的矛盾文化，其實是中華文化一大特色。神州歷代王朝多“外儒內法”，以多種文化治國。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結果以窮兵黷武帶來“輪臺罪己詔”，后世就明白多元文化共生才可安邦治國。中國的盛世多是儒道釋三種文化共治天下的成果。儒多官愿，道多民情，釋多新理，儒道釋三足鼎立互相制約與融合，終玉成華夏海納百川的強大文明力量，即使一度夷蠻入侵，也終被儒道釋三教合一所同化，反致我赤縣版圖擴大。

惜乎今人常常數典忘祖，只親儒，不知有“道”，無論“佛釋”。近日新聞，曲阜正在全市各村推行“村村設立儒學講師”的“百姓儒學”工程。這當然是一個“防止文化虛無主義”的新政，但是否有重走“獨尊儒術”覆轍之虞？須知，國學是儒道釋，僅僅一儒獨大，不能代表真正的中國文化。只有記得“貴必以賤為本”的《道德經》，才能懂得儒家的“以民為本”多是尊王手段，明白“以民為本”與追求“民主”之現代法治，實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可見，即使“孔孟之鄉”，要完整地準確地繼承與發揚儒學，也絕不可只辦“孔子學院”。沒有道家的“為而不爭”出世精神，儒家的“克己復禮”就可能從入世走向入禍：“禍莫大于不知足”！今日一些貪官，《論語》背得很多，卻不知老子的“多藏必厚亡”；一些形象工程熱衷者，從不信“我無事，而民自富”；一些“毀鄉校”者，不聞“容乃公，公乃王”，“柔弱勝剛強”。

孔子研究的是人間倫理，老子探索的是宇宙自然大道（辯證法）。如《論語》是“有”，《老子》就是“無”，“有無相生”，老莊孔孟不可偏廢。沒有佛學西來，就沒有禪宗壇經，國學的宏大永遠離不開西學幫助。將離不開西方文化補充的國學與西學隔絕，也是一種非典型的文化虛無主義。如若真正對國學自信，必須堅持儒道釋既三者分立，又“三家歸晉”的優良傳統。

“道可道，非常道”。一切已有文字表述的道理，都不是永恒的真理，不可盲目自信。老子這一名言，激勵國人“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不斷接近真理，不斷發展國學。

朱健國（社會公益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