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盒里的車票

初中畢業,我考上了一所中專。雖然學校離家有幾十里遠,但那時候特別想家,十天半月我就搭乘公共汽車回家看看父母。

第一次回家,剛進家門,母親就向我索要車票。我不解地問:“你要車票干啥?”母親笑著說:“家里記賬用。”不就是記個賬嗎?還用得著保存車票?我雖有些疑惑,但也沒多想,依了母親。后來我每次回家就把車票交給母親,母親接過車票后會遞給我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毛票,并叮囑我:“路費一定要留好,要省著點用。”

中專畢業,我被分配到縣城工作。離家近了許多,每個周末我都會雷打不動地回家,嘗嘗母親做的菜,幫母親干干農活。每次回家,母親依然向我索要車票。

后來,我戀愛、結婚、生子,在城里有了一個溫馨的小家。漸漸地,我由每周回家一次變為每個月返鄉一次。再后來,我升了職,工作更忙,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有時甚至兩三個月才回家一次。單位里有好幾輛公車,和司機打個招呼,他們就會抽個空送我,不用再去擠沙丁魚罐頭似的公共汽車了。漸漸地,母親也不再向我索要車票了。

有一天我在外地出差,突然接到妹妹的電話:“哥,媽得了肺癌晚期,正在醫院搶救。”妹妹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我接到電話,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呆住了。我連夜趕到醫院,母親躺在病床上,鼻孔里插著氧氣管,手腕上插著輸液管,瘦弱而憔悴。看著母親,我忍不住淚流滿面。

雖然我們對母親進行了全力搶救,但是在一個月之后,母親還是與世長辭了。處理完母親的后事,妹妹交給我一個鐵皮盒子。妹妹告訴我,母親生前經常捧著這個鐵盒子發呆。我打開鐵盒子,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幾疊用橡皮筋捆好的車票——這些都是我當年每次回家交給母親的車票!

望著這些車票,我恍然大悟:母親記賬是假,實際上是為了統計我回家的次數啊!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我不禁有些后悔,為什么母親健在的時候我沒有多回家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