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山西“黑磚窯”事件,其中觸目驚心的人性沉淪和法律失陷,曾激起輿論憤怒的聲討和追問,并促使有關部門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專項整治運動。自那以后,“黑磚窯”這個詞似乎從人們視線中消失了,但昨天出版的《經濟參考報》卻報道了一則黑磚窯再現的新聞:安徽界首警方近日從當地兩處黑磚窯解救出30余名智障勞工,這些智障勞工有些是人販子在街頭尋得,然后哄騙到窯廠賣給窯主,有些則是被人販子以每人200元左右的價格向出租車司機購買并轉賣。與當初山西黑磚窯一樣,這些智障勞工的生存狀態慘不忍睹。
值得注意的是,媒體用的詞是“再現”,然而我懷疑,黑磚窯勞工現象真的消失過嗎?同樣的罪惡是不是一直都潛伏在我們身邊?
此案中的犯罪嫌疑人、黑心窯主張學乾的供述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很早以前就在做這柱罪惡的生意了,2007年有關部門對黑磚窯的嚴打,不過只是使他從山東榮成轉到了安徽界首——而且轉場的原因主要不是監管的加強,而是原地磚窯取土困難。張還暗示,當地使用智障勞工的黑磚窯絕非他一家,他也是看別人使用智障勞工獲利才效仿的。這樣的供述說明,“嚴打導致黑磚窯絕跡”可能只是一種假象,挑戰文明底線、讓我們義憤填膺的黑磚窯,實際上從未消失過。
從界首警方披露的案情來看,這是一個比當初山西黑磚窯事件更慘無人道、更滅絕人性的生意。山西的那些黑心窯主主要拐騙的是民工及未成年人,因為精神正常心智健全,在暴力脅迫和沉重的奴役下他們還可以有反抗,還可以逃跑,還有起碼的人的自我保護。而界首的黑磚窯中是一群智障者,他們被輕易地誘拐和綁架,像牲口一樣被明碼標價、賣來賣去,繼而被驅使著像牲口一樣地賣力工作,生活環境的惡劣甚至連牲口都比不上。整個過程,沒有人把他們當“人”看待。
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這并非界首的個案,黑磚窯買賣智障者的生意已成為一條長長的利益鏈,這個利益鏈起碼的環節有:出租車司機收集販賣智障者—“張學乾們”購買—不法窯主接收使用。許多無良的人就是這樣靠著這個罪惡的利益鏈大獲其利。
為什么這樣的罪惡能夠長期存在?為什么監管者視而不見?媒體的猜測是“地方政府可能存在畏難情緒”:鑒于2007年山西黑磚窯事件的教訓,個別地方政府可能擔心黑磚窯查處公布后會影響其形象——某些地方政府習慣將負面新聞與地方形象聯系起來,尤其是“黑磚窯”已經成為一種罪惡的象征,官員害怕本地曝出的“黑磚窯”會像山西那樣,連帶整個地方被妖魔化。畏難可能存在,但我認為真正讓政府畏難的不是形象,而是利益。就像很多礦難背后的官商勾結一樣,某些政府官員自己可能深陷“倒賣智障者”的利益鏈中不能自拔,利益的掣肘令他們根本不會對類似的罪惡進行真正的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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