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福建抗戰第一槍

1937年8月13日，日軍大舉進犯上海。爾后，日本海軍省宣布對中國海岸實行封鎖。一夜之間，中國的東南門戶廈門港外麇集著10多艘飄揚著日本膏藥旗的軍艦。

消息傳到海外，東南亞各地閩籍華僑認為廈門乃閩南門戶、漳泉屏障，廈門若有閃失，漳泉各縣勢必受到日本的威脅。因此函電交馳，要求國民政府調派得力部隊守衛廈門。8月底，粵軍一五七師奉命“派兵一旅進駐廈門，竭力固守”。

一五七師開進廈門市區，廈門民眾莫不興奮，日人莫不驚愕！福建向來被日本視為禁臠，廈門更是日籍浪人麇集、從事各種非法營生的場所。日方曾與中國政府有過不成文的協議：不得在廈門市區進駐中國陸軍。盧溝橋事變后，廈門日本總領事高橋茂下令在廈日臺僑民組織青年義勇隊，實施軍訓，一切武器及制服由領事署發給。名曰用以保衛僑民生命財產，但其醉翁之意路人皆知。現在中國陸軍大部隊進駐了，廈門人民在驚喜交加中群起歡呼：“有中國軍隊在，廈門決不會輕易落入日敵手中！”

一五七師進駐廈門伊始，立即派出市區巡查隊，大張旗鼓打擊日本在廈勢力。喧囂一時的日本侵閩輿論工具《全閩新日報》被勒令停刊。接著，一批罪惡昭著的日本浪人和漢奸遭到逮捕、槍斃。連以前同日方關系不錯的廈門要港海軍也被整飭。

廈門日本總領事高橋茂惱怒萬分，揚言這樣下去，日軍必將進攻廈門。一五七師公開表示：你們敢來，我們就打！

高橋茂眼看苗頭不對，再賴下去更加不利，只好下令：“廈門不宜再作居留，我僑民還望從速撤回。”他還命令在廈臺民隨同撤回日本或臺灣。但三四千名住廈臺胞，不顧日本總領事館的威迫，抗命不從，表示要繼續在廈門居住，并紛紛向祖國政府申請恢復中國國籍。

8月底，日輪“長沙丸”、“福建丸”運載日僑分批離廈。廈門民眾目睹此情，無不興高采烈，連3歲小孩也跟著大人歡呼：“打倒倭寇”“小日本滾回去”。

高橋茂回國時，還有一艘小電船未及帶走，停泊在鼓浪嶼碼頭附近。廈門警備司令部參謀長練惕生（閩西武平人，葉劍英云南講武堂同學，解放后曾任福建省政協副主席）聞訊，即命水警隊接收來使用。英國領事派人交涉，要求退還，練惕生當場予以拒絕，語氣凜然：“這是日本敵人的財產，我們有權沒收！”一五七師駐廈后的抗日行為，以及不屈洋人、嚴拒列強一切無理要求的做法，受到廈門民眾的歡迎和擁護。

廈門島抗戰氣氛開始彌漫時，東南沿海早已戰云密布。日艦隊麇集游弋，待機而動。大敵當前，屹立中國東南海疆的廈門幾處炮臺脫去了炮衣，油光黑亮的炮口威嚴地傲首海天。

1937年9月3日凌晨4時，天甫破曉，海潮漲得正急。日軍戰略巡洋艦“扶桑”和驅逐艦“羽風”、“若竹”等，組成聯合小艦隊，在微弱的星光下悄然行動。三艘軍艦劈開萬重波浪后，突然以最大速度駛到大擔山燈塔前，列成陣勢，猛然向胡里山炮臺、白石頭炮臺發起攻擊，同時轟擊曾厝垵海軍飛機場。

胡里山總炮臺未及全面發炮還擊，兩炮手就相繼陣亡。十來分鐘后，炮長朱錫卿等3人也壯烈捐軀。嶼仔尾炮臺（當地人稱“南炮臺”）的瞭望長觀察到敵情后，立刻向主臺官（炮長）何榮冠報告。何榮冠立斷下令：發炮迎擊，支援胡里山總臺！

嶼仔尾炮臺的愛國官兵，早有抗日御侮的思想準備。這番見日軍入侵，義憤填膺的老炮手馬上受命發炮。“轟”的一聲巨響，爆發出炎黃子孫不愿做亡國奴的怒吼一炮中的，980噸級的驅逐艦“若竹”號猝不及防，右舷中彈，一股黑煙沖天而起，日軍在慘叫中死傷多人。

敵艦見“若竹”受創，急忙轉舵，憑借其精良武器，以密集的排炮向嶼仔尾炮臺反擊。霎時間，嶼仔尾炮臺四周硝煙彌漫，彈片紛飛，硫磺與火藥氣味充塞空間。嶼仔尾炮臺堅決反擊，大炮吼聲不斷，猶如晴天霹靂。遭敵突襲的胡里山炮臺和白石頭炮臺得以迅速整頓，振作精神，奮起發炮夾擊。胡里山炮臺的克虜伯大炮一經發威，大地連著海面都為之顫抖！

克虜伯炮手發炮準確，重達200公斤的炮彈落在“若竹”號艦上，立時將其3門120毫米主炮和4個魚雷發射器摧毀，艦上日軍死傷20余人。轉眼間，這艘剛才還耀武揚威的先進驅逐艦冒起了滾滾濃煙，喪失了戰斗力。“羽風”等兩艦攻擊未達目的，而“若竹”右舷傾側冒煙，似有下沉之勢，哪敢戀戰，急忙掩護受傷的同伙倉皇掉頭撤退。

三炮臺急發炮追擊，惜乎炮型陳舊，射程大打折扣，均未命中。其時，排水量29300噸的日軍重巡洋艦“扶桑”緊急出援，起飛所載3架戰機，向三炮臺分頭俯沖擲彈，以掩護敵艦撤逃廈港海域。

“若竹”雖僥幸脫離中國炮臺射程，但已不能長途續航。其他兩艦從傷艦上卸除人員與物資，也無法制止它慢慢葬身海底。這是抗戰期間在東南海域被擊傷沉沒的第一艘日艦。

廈門保衛戰首戰告捷，全島民眾歡呼連天。中共廈門工委組織慰軍隊伍，攜帶各種慰問品及時趕往各炮臺勞軍，參戰官兵士氣大振。時任廈門警備司令參謀長的練惕生有說法為證：“胡里山炮臺的官兵都很老弱，處在一種暮氣沉沉的狀態，但經過一番宣傳鼓動以后，士氣旺盛，斗志昂揚。”

共產黨人還組織群眾前往廈門警備司令部慰問，一五七師師長黃濤和練惕生大受感動，抗戰決心愈加堅定。會談時，敵艦突然發炮，炮彈越房頂而過，聲震屋瓦。黃濤還不失幽默地說：“這是敵人代我放的禮炮，表示歡迎各位。”

廈門首戰喜訊傳到東南亞，閩籍僑胞無不揚眉吐氣。檳榔嶼一位華僑函托廈門交通銀行轉交炮臺100元慰軍。另一位李姓僑商直接匯給胡里山炮臺100元。馬尼拉華僑桂華山電廈祝捷，并千金犒軍。一時間，海外僑胞祝捷和慰軍的電報、匯款，猶如雪片紛至。

新加坡福建會館主席陳嘉庚給一五七師師長黃濤的祝捷電稱：“敵視廈如囊中物，肆擾無忌，傳三日來敵已為貴師擊退，全僑感奮。中央抗戰決心，舉國擁護，最后勝利，必屬于我。”他還相告：“馬來各埠僑胞，分組長期籌金，以盡天職。”

閩籍愛國僑領李清泉以菲律賓華僑援助抗敵委員會主席的身份，給駐廈一五七師全體將士致電祝捷，稱：“強敵壓境，進攻閩南，賴公等守土有方，奮勇抗御，敵志未逞。電訊傳來，全僑感奮……”

這些充分體現愛國僑胞抗日救亡、捍衛祖國強烈愿望的電文，在廈門《江聲報》上刊出后，大大地激勵了民心士氣。

廈門抗戰打響后，身處菲律賓的閩籍華僑至為牽掛，從海外捐贈許多物資勞軍，其中有一輛大卡車，命名為“閩僑”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