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為信：福建版的“辛德勒”

福州老紅十字會員、塔亭醫院的總務醫師陳為信

?

師大學生街、施埔路34號，抗戰時期曾為駐福州的國際紅十字會舊址

1941年和1944年，福州兩度淪陷，日本侵略者在福州橫行一時。說起福州人與侵略者的斗爭，人們想起當時的福建國際紅十字會，想起那些勇敢的紅十字會員……

福州鼓嶺有一間老厝，原是福建國際紅十字負責人恒·約翰的住所，至今當地八九十歲的老人還記得當年福建國際紅十字會救死扶傷的故事。一位80多歲的老太太還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疤痕，對來訪的人說：“過去就是福建國際紅十字會的醫生給我們種牛痘的！”

不少老人還記得有個老外（恒·約翰）住在這里，他手下還有幾位好心的“陳醫生”。老人們提到的“陳醫生”就是抗戰時期搶救福州受傷平民的紅十字會急救隊里的三位“陳醫生”陳宗盤、陳頌盤、陳為信。

紅十字，艱難中頑強成長

日寇鐵蹄蹂躪福州時，時任塔亭醫院院長的英國人恒·約翰以福建國際紅十字會會長名義在“真學書院”籌建難民所，并帶領塔亭醫院的“陳醫生”們成立了一個紅十字會急救隊，由他與華人總務醫師陳為信負責。在恒·約翰后，陳頌盤擔任塔亭醫院的院長；1951年，作為資深紅十字會員，陳頌盤擔任了改組成立后中國紅十字會福州分會副會長。

抗戰期間，這支紅十字會急救隊僅有的三個“陳醫生”，組成了一支超強的“手術攻堅組”：陳宗盤主刀，陳頌盤協助，陳為信麻醉。

當時的醫療條件十分艱難，沒有足夠的金屬器械，“陳醫生”們就拿著家里曬衣服用的竹制夾子，消毒后來代替；沒有做手術用的縫合線，“陳醫生”們就讓年幼的孩子到醫院門口的老樟樹上抓一種肥肥的綠蟲子，擠壓蟲子的肚子，弄出蟲腸，然后放在白醋中蒸煮，蟲子的腸子就變得直而韌，用以代替急缺的羊腸線。

淪陷期間，三個“陳醫生”成了晝夜連軸轉的“永動機”。他們每天至少花16小時給病人看病。1941年4月18日，日軍在福州倉山龍潭角一帶狂轟濫炸，導致不少中國居民死傷。危急時刻，三人組曾連續36小時站在手術臺邊。

紅十字，最后一塊人道陣地

在日軍瘋狂轟炸的年代，各國在福州的租界為了防止被誤炸，紛紛在自己的屋頂上掛上國旗。當時，省立醫院遷走，協和、柴井（現福州市一院）被占領，“陳醫生”們所在的塔亭醫院成了最后一塊人道主義陣地，為了避免被誤炸，醫院屋頂也刷上了英國國旗。

日軍第一次沖進醫院那天，兩個十來歲的孩子趴在墻頭目睹了全過程，他們分別是塔亭醫院院長陳頌盤和總務醫師陳為信的兒子，一個叫陳天如，一個叫陳兆奮。陳兆奮如今已是年近八旬的老人，他回憶起那天的情況，仍然激動不已：

當時，許多人沒處跑，就在醫院里找個角落藏起來，眼見他們生命不保，身為紅十字會員的院長陳頌盤和總務醫師陳為信兩人換上最體面的白大褂，戴上國際紅十字會臂章，毅然站出來擋住了日本人。

日軍通過漢奸翻譯問：“這所醫院是英國敵產，我們要接收。”陳頌盤通過翻譯回答：“這是中國人的醫院，我是院長，他是醫生，沒有外國人。”并指著紅十字臂章說：“我們是國際紅十字會成員，執行紅十字的宗旨。這里是紅十字會轄下的醫院，依照國際公約，你們不可以隨意進入！”

日本人將刺刀架到醫生們面前：“你屋頂刷的是英國國旗，還有什么話說？”陳為信站出來用日語說：“屋頂上有英國國旗的這座樓，是英國人捐錢建的，我們這里還有德國人捐建的樓房，還有日本人出錢建的房，這醫院是"萬國"的。”

日本憲兵收回了刺刀，陳為信提高嗓門說：“你們的日本領事前些天就在我們這里看病，我給他看的。”接著說出了領事的名字，一聽到這個名字，幾個日本憲兵立刻做立正姿勢，但領頭的那個還不死心，問了一句：“如果我們來看病，你給不給看？”陳為信答：“按照紅十字會規定，當然是一視同仁。”日本人這才悻悻而去。

塔亭醫院保住了，成為福州第二次淪陷期間唯一正常運轉并救死扶傷的醫院。抗戰勝利后，當時的福建省政府主席親自將一面“見義勇為”牌匾送給塔亭醫院，以此感謝抗戰期間該醫院與福建國際紅十字會所做的貢獻。

正是借助了紅十字會的威望，在紛飛的戰火中，許多福州人的性命才得以保全，勇敢的紅十字會員也將紅十字“人道、博愛、奉獻”的精神送到了人們心中。

紅十字，抗戰時的諾亞方舟

淪陷期間，在紅十字保護下，塔亭醫院成為當時唯一未被日軍占領的醫院，于是塔亭醫院成了許多抗日義士逃生的“地下通道”。

1944年10月8日，福州市救火會組織了一次對日軍的反攻。戰爭中，救火會有27人陣亡，23人受傷，23人都被送到了塔亭醫院醫治。

日軍強行進入醫院，要進行徹底搜索。醫院還在給一些傷員做手術，情況緊急，會講日語的陳為信帶著日軍繞了個遠道檢查醫院，用來爭取時間。

院長陳頌盤則組織傷員化裝，混雜在普通病人中間：頭上受傷的，就包個伙夫的頭巾，拿個吹火筒，在廚房里生火；截了腿的，就放進被窩里，偽裝成一個嚴重的內科病患者；一些輕傷傷員，就穿上園丁的服裝，在院子里剪草；傷特別重的，就轉到停尸房……總之，日本人找遍了醫院，就是找不出游擊隊員。

60多年過去了，在這里工作過的老人們還為當時的工作而自豪，因為他們體現了紅十字的人道主義精神，傳播了紅十字的愛，無愧于紅十字會員的稱號。

這一切，都讓我們想起那個叫辛德勒的德國老人。二戰期間，他憑一己之力救下1000多個猶太人而“陳醫生”們的紅十字，就是福建版的辛德勒。

辛德勒成就了一段傳奇，福建紅十字會員們也寫就了一段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