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融合：新大眾文藝之“新”

不管是從歷史唯物主義的邏輯，還是從文藝發展的歷史來看，人民都是文藝生活的主體，他不但是文藝的欣賞者、消費者，而且是文藝的創造者。在馬克思主義的文藝實踐中，人民的文藝主體性越來越強，但沒有哪個時代有今天這么眾多的個體或多或少地借助藝術與社會或他人產生聯系。身份各異的文藝生態圈構成了眾聲喧嘩、眾神狂歡的文藝民主時代。對社會的關切和對公共生活介入的熱望，包括利益的誘惑、偶像的刺激、藝術表達中消費的幻象、交際的需求、個人性靈的抒發，以及藝術表達對其他職業與行業的附加值，使得許多看上去與文藝完全無關的人士紛紛加入藝術創作的隊伍。文藝已經成為一種時尚，一種公眾生活。

既然是新大眾文藝，那它新在哪里？

新大眾文藝之新首先新在它的主體。從傳統文藝主體的構成上說，大眾文藝之所以成立，是因為有專業文藝或精英文藝作為參照。專業文藝與精英文藝不僅意味著文藝形態、生產方式與審美標準，還意味著從業者的身份，他們的職業與行業的特殊性。以他們為參照，大眾文藝的創作者，他們的身份是模糊的、匿名的、偶然的。但是，隨著現代社會個體意識的覺醒，市場規則的保障和現代技術的加持，新大眾文藝創作者的身份意識從主觀上說更為自覺，從客觀上說變為可能，他們獲得了與精英文藝同樣的主體地位。許多新大眾文藝作品一旦進入公眾視野、傳播領域和改編等再生產領域，就同時獲得了他們的主體地位，他們融合進了當下的文藝生產力。正因為主體性和與之相關的權益，他們成了重要的“新文藝群體”。我們更要看到，在如今的文藝生活中，人民大眾始終的在場性。物質生活水平提高后不斷增長的精神審美需求的驅動，國民教育水平提高后審美參與的可能，公共領域的藝術化與文藝場館的建設不斷提供的審美空間等，都使大眾具有了兩重身份。在當下，任何一個人都有兩個身份，一個是他謀生的職業身份，一個是他的文藝身份。所以，新大眾文藝可以轉換一個說法，那就是新文藝大眾。

新大眾文藝之新新在科技。與古典時期的大眾文藝不同，科技革命成為新大眾文藝的動力，甚至引領了文藝變革的潮流。它降低了文藝生活的成本，催生了許多新的文藝類型和文藝業態。當下文藝的技術環境呈現出疊代發展的趨勢，眾多科技都加入了藝術生產線，尤其是數字科技在藝術生產主體、藝術生產方式、藝術生產過程以及藝術傳播與接受上都迥異于傳統文藝。它首先促成了文藝與日常生活的融合，使得文藝在任何時間、任何空間都成為可能。其次，它促成了大眾文藝與精英文藝的融合。在人工智能越來越普及的今天，文藝創作在形態上呈現出疊代和扁平，大眾與精英文藝在同一個數據和技術空間中進行，它們相互借鑒，共同提高。要知道，新大眾文藝在新技術的運用上走在前列，是推動科技與文藝深度融合的重要力量。比如網絡文學，完全是傳統寫作方式之外大眾的創新。它是一些形態各異的網絡語言作品，絕非紙媒時代的文學，而應該是與紙媒文學或交叉或并行的新的視聽作品。甚至夸張地說，它們是一種新型文化消費品或娛樂用品。所以，真正的網絡文學不是紙媒文學的電子化，而是只有在網絡技術環境中才能實現與存在的新事物。

新大眾文藝之新當然新在文藝。新大眾文藝為我們貢獻了許多新文藝形式，從虛擬成像到微短劇，從短視頻到脫口秀等，它們不但有外在形制上的自滿自足，更以其觀念、趣味與手法成為時尚，而且以新的藝術元素參與和滲透到傳統藝術類型之中，改變了傳統藝術的審美形態。人類的審美史表明，一方面，大眾與民間的文藝總是為精英文藝輸送新的養料，許多經典文藝都來自民間文藝；另一方面，在精英文藝的權力下，大眾文藝又遵循著精英文藝的標準。如今，新大眾文藝正在改變這一審美邏輯。它在傳統文藝之外顯示出強大的主體力量與創造活力，并喻示了無限的可能。在否定之否定之后，從新的層面詮釋了大眾文藝與精英文藝、當下文藝與傳統文藝的關系。人類的審美是人類積淀與選擇的結果，傳統經典是人類文明的寶藏，現在，是我們認真審視它們創造性轉化的時候了，是我們積極而樂觀地展望新大眾文藝與傳統文藝融合的時候了。新大眾文藝之新是變化的，是動態的、永遠的新。在它的驅動下，一種生生不息的新的審美文明已經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