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如何做到不忘文化經典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中國人少了自信,總覺得只有舶來的才是好東西。人們喜歡那些帶著洋味兒的舶來品,覺得自己祖宗留下的已經過時,不再有繼續流傳的價值。比較典型的例子是,有一些地方課本刪了古詩,有一些教材刪了魯迅。

若干年前,有朋友讓我給某國內電視臺介紹幾個在國外火爆的節目,如果建議被采納,報酬不菲。我當時心里“咯噔”了一下,電視莫非也“非洋不火”了?果然,如今打開國內電視,很多娛樂節目都似曾相識,只是洋面孔換成了中國臉。

最近,我受邀參觀了今年7月剛剛向游人開放的法國小王子主題游樂園。游樂園位于法國東部緊鄰德國的小鎮恩吉爾珅。直率地說,當我靠衛星導航找到游樂園時,還真懷疑這個偏僻的、占地僅24公頃的小游樂園究竟能吸引多少游客?

游樂園商業部經理拉杜女士似乎察覺到了筆者的疑問:“這是一個100%的法國式游樂場”,她眼里閃著光說,100%的法國式讓她自豪和自信。她接著介紹說,游樂園針對的主要是2歲到16歲的孩子,31個娛樂設施全部取材于法國著名作家圣-艾克蘇佩里的《小王子》——這本圖文并茂的小冊子在法國家喻戶曉,在德國讀者比在法國還多,在全球發行量超過1.5億冊,讀者達4億人,是全世界最暢銷讀物之一。這個游樂園的定位,就是讓小讀者在游樂場找到書里描述的場景,從書中走進游樂場,再從游樂場回到書中,體會到娛樂和閱讀的雙重快樂。

事實證明,他們的定位非常準確,僅暑期兩個月,這個剛剛建成的小小游樂園就吸引了6萬多游客,其中93%對其評價非常滿意,84%表示還會再來。拉杜女士說,他們在營銷上沒有投入很多,因為《小王子》本身就是最好的招牌廣告。

在法國,基于本土文化修建娛樂設施,并非小王子游樂園首創。25年前,法國人就在巴黎北郊修建了阿斯泰里斯游樂園,這個游樂園取材于深受法國人喜愛的連環畫《高盧人阿斯泰里斯》,故事講述的是公元前58年,羅馬帝國凱撒大帝征服高盧(古法國)時,誓不投降的高盧人阿斯泰里斯率村民頑強抵抗的故事。阿斯泰里斯個子矮小,活潑幽默,常鬧笑話,并非“高大全”的英雄,但卻體現了法國人追求自由和快樂的性格,讓人們從他身上或多或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據說,當年曾有人向連環畫作者烏代爾佐建議,不要把阿斯泰里斯描畫得過于“高盧化”,以免影響連環畫在全球的發行,但這個建議遭到了畫家的拒絕,他想表現的就是“土得掉渣”的法國人。如今,無論在卡通片和電影中,還是在廣告和商品圖案中,阿斯泰里斯幾乎無處不在,已經成為法國文化的象征和驕傲。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歷史人物,傳奇故事俯拾皆是。與法國相比,我們有更悠久的文化,更豐富的文化遺產,卻少了繼承和發揚。前不久,習近平主席在視察北師大和出訪時,兩度強調傳統文化的繼承問題,認為應該把經典嵌在學生的腦子里,成為中華民族文化的基因。

“讓經典成為民族文化的基因”,法國人走在了前面。許多年前,在法國上中學的兒子拿回語文輔導課本時,我就曾驚嘆于法國對本土文化的傳承,驚嘆于他們對培養學生文化素養的重視。今天,當看到更多法國作家筆下的經典故事和人物走進兒童游樂場,更讓人贊嘆法國植根本土文化,繼承和享受先人遺產的智慧。

看來,我們與法國差距實在不小,但根本差異是,法國人善從自身文化中找元素,甚至敢于自嘲。然而,今天的我們熱衷從舶來品中找靈感,乃至失了自信。

當然,繼承和立足本土并非排斥“拿來”,接納也是一種包容,也是豐富自己的必須。但是,丟了自信,丟了傳統,丟了自己的經典,總認為什么都是“舶來”的好,則是一個民族發展的大忌。期待不遠的將來,當我們向其他人推介產品時,也可以眼里放光并自豪地說,這是100%的“中國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