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何以如此不堪一擊？

“基地”分支組織“伊拉克和沙姆伊斯蘭國（ISIS）”武裝著實成為世界大熱門，吸引眼球的力度超過巴西世界杯。該組織奪占北部兩大城市后，成批殺戮被俘人員傳播恐怖情緒，控制部分油引發國際油價飆升。19日，美國總統奧巴馬宣布應伊拉克要求，進行有限軍事介入。久經戰事的伊拉克何以如此不堪一擊，以致不得不求助美國？

伊拉克中北部局勢的突變，堪稱激進恐怖勢力變魔術般創造的“神話”。半島電視臺網站援引潰散的安全部隊成員回憶，ISIS分子突然間從四面八方殺奔而來，槍聲密集，攻勢兇猛，安全部隊鬧不清究竟多少人參與襲城，只好四散逃離。據悉，ISIS武裝并無飛機、坦克和大炮等任何重武器，至多聚集上百輛皮卡車，人數不過800人，即便得到部分當地反政府分子的配合，在裝備和人數上也絕對不會占優，本該不是數萬安全部隊人員的對手，但結果卻完全倒轉。

分析家們認為，這是一場ISIS精心策劃、準備已久、配合默契、戰術運用得當的襲擾攻城戰。首先，四面圍攻、大造聲勢的突襲方式，讓始料不及的安全部隊出現誤判和喪失自信。其次，伊當局曾通過被捕嫌犯口供獲悉，一年乃至一年半以前，ISIS就在謀劃重大軍事行動。如果今年1月攻克費盧杰和拉馬迪是一次預演，此次奪占第二大城市摩蘇爾和薩達姆家鄉提克里特，則是正式的總攻。

其實，ISIS雖然由烏合之眾般的“圣戰”老兵和恐怖分子組成，但多半是經驗豐富的亡命徒，驍勇善戰，神出鬼沒，而且心狠手辣，既不講交戰規則，也不守人道底線，他們在伊拉克和敘利亞長期穿梭殺戮，早已給伊拉克人留下殺人如麻的印象，極易造成巨大恐慌，否則怎會兩三天內即致使數萬正規部隊潰散和50多萬平民逃離家園？當然，ISIS依然把殘殺與恐怖當做致命病毒對外發布傳播，本周，他們槍殺約200名被俘人員，卻發布血腥視頻并夸張地宣稱處決1700名不服從者。

后薩達姆時代的伊拉克不堪一擊，還有著更為復雜、更深層的客觀原因。首先，美國發動的那場戰爭摧毀了這個國家的完整性，粗暴簡單地取締一統各民族和宗派的執政黨復興黨，從內部割裂和肢解了被泛阿拉伯民族主義整合為一體的這個多民族國家。美國還武斷地徹底解散數量龐大的伊拉克軍隊和安全機構，進而讓這個經歷過兩伊戰爭、海灣戰爭而未曾內部大亂的國家，陷入長達11年的血雨腥風。

其次，美國也許給伊拉克人帶來了所謂的民主、自由和憲政，但也造成族裔對立、地域分裂和國家認同缺失。后薩達姆時代的伊拉克的確理順了基于人口數量的族裔權力分配，使占人口60％的什葉派咸魚翻身，高居金字塔尖。同時，一直處于半獨立狀態的北部庫爾德人坐擁山地之便和豐富的石油資源，公開與中央政府分庭抗禮。夾在二者之間的遜尼派，既失去歷史悠久的統治權，又無從分享重新噴涌而出的石油財富，整體陷入失望、絕望乃至仇恨，其地盤原本就是對外連接阿拉伯遜尼派大世界的碼頭，也自然成為“基地”等遜尼派激進和恐怖組織的天然土壤，以及舊政權追隨者發泄不滿的大舞臺。據報道，此次ISIS攻取北方二城，跟著起哄助威的就有當地部落武裝和極端分子。

再者，伊拉克雖然經過數次議會和總理選舉，實現權力的有序輪替，但是，沒有解決三大族裔的和諧與和睦。什葉派總理馬利克與遜尼派副總統的矛盾公開爆發，相互傾軋，迫使后者四處流亡。這種權貴階層的直接分裂和對立，加劇了伊拉克人特別是遜尼派對新政權的離心離德。此次數萬部隊棄城而逃，不乏官兵抱怨說，他們保衛的是什葉派政權而非伊拉克政權，而ISIS恰恰視什葉派為歷史異端和終極消滅的敵人。

在安全重建方面，美國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為它輕率地將伊拉克安全機器打碎歸零，重新設計、組建和操練全新的伊拉克安全力量卻效果不彰。在美國撤軍前的9年里，美國給新軍配備了全套新式裝備，美國教官甚至教會伊拉克軍人用英語罵人，唯獨沒能將這支新軍鍛造成可以獨立擔綱保家衛國任務的合格力量。

也許，在美國和伊朗的直接、間接援助下，伊拉克軍隊能夠重振信心和力量，擊潰缺乏廣泛和深厚民意根基的ISIS，收復失地，但從目前看來，要從根本上實現伊拉克的長治久安，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馬曉霖（博聯社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