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要和平發展，但拒絕“緊箍咒”

最近25年來，中國從未對外用武，是大國中唯一的例外。不過近年中國軍事上高調亮劍，外交上奮發有為，國際社會隨之心生疑問：中國還能持續和平發展嗎？

疑問產生的背景是三大變化：一是中國傳統農耕文明發達，“天朝無所不有”，沒必要對外擴張。如今中國快速工業化，資源稀缺，目光投向海洋和域外，還能堅守和平嗎？二是中國近代體會了“落后就要挨打”，中國越來越先進，會不會報復日本和西方列強？三是過去中國對外經濟依存度低，如今對外能源、經濟依存度均超過50%，且處于改革攻堅期、社會轉型期，會不會轉嫁國內矛盾，與外部對抗，放任民族主義而引發戰爭？

以上疑問表現為對中國的三大關切：其一，領土領海主權爭端中，中國會不會使用武力？陸地邊界可談判解決，海上爭端不易妥協，尤其中國傳統上缺乏海洋文明基因。輿論擔心中國不惜武力維護海域主權。

其二，中日是否會爆發戰爭？中日關系是中國周邊外交最大的考驗，也是中國同西方關系的試金石。中國周邊外交“親誠惠容”原則是否包含日本？中國夢能否包容日本“正常化”之夢？

其三，中美是否會發生權力轉移沖突？中美權力轉移實質是現行國際體系能否包容中國。將中國納入國際體系如拉大象進浴缸，想容納中國得進行大的改革才能更好維護西方權益。中國提出與美國構建新型大國關系，美猶豫良久后一度積極回應，還會反復，且留有后手。

回答上述關切，必須系統提出中國的和平觀：和平是相互的，并非套在中國頭上的金箍，誰都不能動輒對中國念“緊箍咒”。中國并非二戰戰敗國，和平并非中國單方面承諾，中國和平發展的前提是別的國家也要走和平發展道路。

和平是總體的，局部沖突不影響中國和平發展。解決領土、領海主權爭端，中國不傾向使用武力，但對方挑釁導致擦槍走火，中國軍隊決非擺設。即便中國被迫卷入沖突，也不意味著中國放棄通過和平、外交手段解決領土領海爭端。

和平是動態的，需各方小心呵護。歐盟是歐洲人“永不再戰”的信念產物，但其將和平視為理所當然，導致去軍事化，迄今仍仰仗美國保護其和平。亞洲應汲取經驗教訓，不僅要小心建構和平，還要增強自主和平能力，通過合作、交流構建和平的經濟、社會與觀念基礎。

和平崛起是針對中國崩潰論提出的，承諾中國不挑戰現有國際體系，而是融入現行體系和平發展。中國現已超越這一階段，應主動回答中國與世界的相互關切。中國可借世界和平論壇提出超越中國古代和西方的“新和平觀”，并包含三原則：

和平的互惠性原則。和平如建立在不平等基礎上，必定是脆弱的，正如朝鮮半島局勢一再顯示的。故此，中國始終不渝倡導互利共贏，通過合作解決資源稀缺問題，避免走西方列強老路，堅信只有同時有利于各方，在平等基礎上建構和平，才能實現積極和平。

和平的包容性原則。美國在亞洲通過軍事聯盟，以對抗式實現和平，未將有關各方包容進來，未實現亞洲的持久和平，也未給其亞洲盟友帶來安全感。故此，中國倡導包容全體利益攸關方，包括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在內的總體和平。

和平的非強制性原則。美國用原子彈迫使日本投降，又未徹底改造日本，致使日本長期以錯誤歷史觀教育民眾，不認為自己是被中國等愛好和平的人民打敗的，而是被原子彈打敗的，近來更打著“積極和平主義”旗號突破“武器出口三原則”，成為東亞乃至世界和平隱患。故此，中國倡導樹立正確歷史觀，從內心播下和平信念，通過簽訂和遵守《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等非強制性制度安排，實現可持續和平。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國際事務研究所所長、國際關系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