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的做事與做人

自李娜于春節前斬獲澳網桂冠以來，隨著一系列圍繞著她的事件（領導車站親接、恩師擁抱遭臭臉、省里80萬元的獎勵、歷史舊賬的重提等等）的發生，輿論鼎沸，爭議四起，熱度高，延時長，整個春節，似乎只有春晚話題的關注度可與之匹敵。

李娜之久熱，或因其做事與做人上在國人心目中形成了大的反差。李娜的“做事”，自然沒得說。網球的制高點向來為歐美人所把持，現在李娜打破了這一壟斷，職業生涯中連出佳績，已與不多的幾位世界巨星比肩而立，令國人的民族自豪感頓生。而李娜的“做人”呢，無論是宣稱打球不代表國家，還是對舊師冷若冰霜，對媒體直言不敬，對領導關懷的不屑，在不少人眼中，卻有悖常理常情。如是一來，一個李娜，分裂成“做事”的和“做人”的兩個公眾形象，爭議便不期而至。

事實上，討論李娜是否應受到追捧，難點也正在于其“做事”和“做人”的評判分裂上。對于“做事”的李娜，萬眾一致首肯；面對“做人”的李娜，拍磚的、狂頂的各有理由。而對個人褒貶的復雜之處，往往恰在“做人”方面難有統一認知。

雖然如此，應該說，我們的社會對于“做人”，不但看重，而且還存有主流觀念或意識，所謂世事洞明，所謂人情練達，表現出來的，一如留面子、講義氣、八面玲瓏、鋒芒不露，行事低調、尊官敬老等等處世潛規則。李娜的備受爭議，說白了，不過是其某些行為有違潛在的主流做人觀。

我們的經驗中，社會上做事與做人兼而擅之者寡，多數情況下，有的勝在做事，有的強在做人。大學者陳寅恪，當年受聘中科院中古史研究所所長時，就有言論跡近狂狷，雖然固守了自己心中的原則，但辜負了某些還算知人善任的領導的一片好心，拂了他們的面子，則是一定的。想像另外的會做人者，當會選擇外圓內方的行事方式。當然，我們更見多了未立寸功、業績平平，卻僅因會“做人”的職場、官場得意者，左右逢源，平步青云，無非下足了隱忍、圓滑、曲意逢迎的功夫而少有“對立面”。

當然，“做事”中有“做人”，反之亦然。但“做人”的目的，說到底，還是為了做成事，這就是我們強調營造“做事”文化或氛圍的緣故。一個社會，專注于“做事”的人多，使一味琢磨“做人”者沒有市場，總是一件好事。

翻檢民國舊事，多少高人、名人同時也是奇人、怪人，極端者，事業頂尖，做人乏善可陳。但他畢竟不做違法的事，即便驚世駭俗，公眾一陣議論后，也一笑了之，由他去了。

這么多年過去，世界有了長足進步，觀念理應更多元，社會理應更包容。回到李娜，大概誰也不會當她作活雷鋒。她的那些言行，其實遠未到驚世駭俗的地步。況且圓融的李娜也不是李娜。所以爭議歸爭議，大可不必上升到大是大非的高度。中國網球，沒有李娜是遺憾的；而有了李娜不知珍惜，則是更遺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