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免費”背后的兩大糾結

已被國內媒體連炒數日并被部分媒體與網民捧為“業界良心”的黑龍江高速公路管理局，昨天斷然否認黑龍江已做出了該省高速公路將在今年除夕日繼續實行免費上路政策。

該局局長王剛向黑龍江當地媒體正視聽之談話要點有三：第一，其曾經說過“我們是有除夕免費傳統的”這句針對特定提問的回答，被媒體誤解炒作成今年除夕高速繼續免費；第二，截止到昨日，黑龍江并未發布過今年除夕高速免費的任何消息；第三，今年春節期間的免費政策由交通運輸部統一下達，目前黑龍江正在等待這個政策，然后報省政府批準后才能確定并公布黑龍江的具體免費時間。

發端于黑龍江的“除夕免費”事件，引發網友、時評作者觀點和立場截然相左的熱議。其中贊許和熱捧的聲音占到多數，抨擊與質疑的聲音只占少數，客觀剖析背后復雜成因尤其是社會心態的理性聲音近乎無人發聲。

其實，就算黑龍江繼續實施延續多年的“除夕免費”舊政，黑龍江也并非“金雞獨立”，擔當不起所謂“業界良心”的角色。據筆者所察，進入新世紀后，多個省區尤其是“買路錢”充盈的省區，均紛紛選擇部分法定節假日自作“省內高速免費”之主張。而自國家將部分法定節假日高速免費作為全國性政策實施后，類似黑龍江這樣的部分省區，是否繼續延續“除夕免費”的習慣性做法，則涉及到了更為復雜的經濟與非經濟因素的掣肘與糾結。擇其重要，核心糾結有二：

其一，涉及到各省內高速公路的產權關系和市場法人性質。如果某條高速公路的產權是地方國有獨資的，那想怎么免費在操作上都還好辦。如果某條高速公路的產權是多元的，那在國家統一制定的免費時段（國家層面的部分法定假日免費通行政策，本身就涉及無從回避的“合法性”困境）之外，若某省要另開免費之口子，對不起，至少在理論上須事先征求所有出資方的一致同意。如果此時地方政府愣要在一省之內搞“整齊劃一”式的免費，則必須通過其他變相補貼手段（譬如暗地里減少管理費征收數額）對出資方予以補貼。如果某條高速公路已上市為某個“高速公司”，地方政府欲搞“整齊劃一”式的操作難度無疑更大，操作過程也更顯復雜。以黑龍江的財政能力及現狀，人們可以大體判斷，該省現有的高速公路網產權關系注定十分復雜和多元，由是，假定交通運輸部最終作出“除夕免費”之決定，該省如何貫徹此項政令也需先向省政府匯報，繼而尋求省財政、稅務等多個部門的理解、支持與配合協同，才能順利操作。如果交通運輸部無意頒行“除夕免費”政令，黑龍江高速公路管理局很難為了博個輿論“好名聲”而自作主張。故而，該局的澄清是大體可信的。

其二，由于今年除夕不放假，輿論期待高速公路維持“除夕免費”做法就屬過分要求，同國家層面的免費政策與節假日時長配對之做法直接相悖。然而，換個角度結合現實再作實證性思辨，今年除夕不放假又等于將今年春節假期“延長”至8天。自筆者參加工作起的40余年間，絕大多數年份的除夕都不放假，但年年除夕卻又都系實打實的假期——就此，哪怕僅從人之常情作考量，甭管是不是黑龍江省，若有哪個省帶頭延續“除夕免費”之舊政，該省自然會受到大多數輿論表達者的熱捧和贊許，盡管這樣的熱捧與贊許不見得是理性的，甚至與市場法制中最關鍵、最重要的所有權與收益權——誰所有誰收益必須一對一掛鉤原則相背棄，以及放棄收益須由所有者而非政府作出的原則相背離，這恰是黑龍江抑或全國高速公路是否該繼續延續“除夕免費”的又一主要糾結之所在。

良好的市場經濟秩序，以及經營主體所從事的讓利之舉，必定以清晰的市場法制為倚。由于不同高速公路甚至同一條高速公路不同路段背后極為復雜的產權關系，普通民眾所看到的只是國家層面作出了部分法定節假日免費通行的決定，卻看不到決定背后同樣復雜的、分門別類的補償與補貼操作。既然政府越來越重視依法施政，筆者已很難想象，交通運輸部會為了遷就輿論的期待而再開“除夕免費”之政策口子。

邢理建（上海 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