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患關系只能耐心“調養”

本報評論員　張天蔚

面對如此注定以“失敗”為終點的“絕望”事業，醫患雙方必須在信任的基礎上密切合作，才有可能讓那注定到來的“失敗”盡量來得更晚一些。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把醫生想象成唯利是圖的“白狼”，還是把患者都視作蠻不講理的兇徒，都既不符合實際，也無助于緩解矛盾。

10月25日，浙江省溫嶺市第一人民醫院發生一起慘劇，一名患者持刀刺傷三名醫生，其中一名醫生不幸死亡。此前不久，廣州某醫院也發生一起患者圍毆醫護人員的鬧劇，導致一名醫生重傷。兩起相似的悲劇，把已經高度扭曲、緊張的醫患關系現狀，再次刺目地推到我們的面前。

仔細解讀有關“溫嶺殺醫案”的報道不難發現，該案在此類案件中并不典型。兇手連某高度偏執的性格，使其始終無法客觀面對求醫過程中遇到的小小波折，以致使一次沒有造成嚴重后果（如患者死亡），醫生也沒有明顯過錯的醫療過程，演變為一場慘烈的悲劇。

但患者連某始終將偏執和妄想的對象，牢牢鎖定在虛妄的醫療過錯，和多家醫院醫生對他的合伙欺騙。這樣的偏執，卻不能排除因輿論信息的長期侵染而形成的錯誤成見。也就是說，連某對醫生的憤怒乃至“忍無可忍”，其實和他在求醫過程中的具體遭遇無關，卻和他對醫患關系的既有成見直接相關。

也恰是在這個意義上，“溫嶺殺醫案”具有了一定的典型和警示意義，即一起嚴重乃至慘烈的醫患沖突，可能并沒有嚴重的醫療過錯或激烈的醫患沖突為成因，而可能只是嚴重惡化的醫患關系的一次意外爆發。沖突中受害的醫護人員，則成為這種惡質關系的替罪羊，而他們究竟在替誰之罪，卻幾乎沒人可以辨析清楚。

在以往的分析中，醫生往往被定位為強勢和惡劣的一方，因此被認定在醫患矛盾中應該承擔主要責任。而隨著患者傷害醫生的惡性事件逐漸增多，繼續把醫患矛盾歸罪于醫護人員，不免有點不近情理，于是把造成醫患矛盾的罪責，歸結于不合理的醫療保障制度，又成了最普遍的結論，并把“盡快改變不合理的醫療制度”，視為根絕醫患矛盾的“治本之策”。

“治標”與“治本”，顯然脫胎于中醫理論。而“治本”與“治標”之高下，對于中國人而言，則是不言自明。于是，每有社會弊端出現，往往有無數評論者紛紛提出各種“治本之策”。但不得不承認，至少在解決醫患矛盾、緩解醫患關系這件事上，其實沒有像扳道岔那樣瞬間扳到正確道路上的“治本之策”。轉變醫患關系，需要的反而是中醫中的另外一項核心理念——調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醫患關系惡化到今天的地步，也絕非短時間內由單一成因所促成。部分醫生的唯利是圖，既有醫療制度過度商業化的逼迫，也是社會整體價值觀在醫生群體中的反映。而部分患者的暴戾情緒，既有戾氣過重的社會背景，也和對醫療事業的誤解不無關系。

“有時治愈，常常幫助，總是安慰”，這句鐫刻在醫生墓碑上的墓志銘，既是一位優秀醫生的畢生追求，卻也深刻地道出了醫療的限度和醫生的無奈。

面對如此注定以“失敗”為終點的“絕望”事業，醫患雙方必須在信任的基礎上密切合作，才有可能讓那注定到來的“失敗”盡量來得更晚一些。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把醫生想象成唯利是圖的“白狼”，還是把患者都視作蠻不講理的兇徒，都既不符合實際，也無助于緩解矛盾。反之，讓醫生對病人多一點耐心和笑臉，讓患者對醫生多一點理解和寬容，才可能打開這個死結。

而在這個注定漫長的過程中，即使是為醫院配備保安這樣的“治標”之術，也有必要盡快落實，以保護醫護人員的生命安全，也為所有可能的“治本”之策爭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