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哈尼梯田的綠色孤島

最近，在柬埔寨金邊召開的第37屆世界遺產大會上，中國新疆天山和云南紅河哈尼梯田分別被批準列入世界遺產名錄。而且，哈尼梯田不是一般性的世界文化遺產，而是世界遺產中的文化景觀遺產。

哈尼梯田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在讓人高興的同時，也讓人糾結，哈尼梯田到底是先進還是落后，是傳統還是現代，是代表未來還是終將沒落？

有人認為既然被稱為遺產，就意味著一種沒落，也因此，在哈尼梯田身上滲透著人類主觀利益和自然客觀規律的兩種評價。然而，無論從人類主觀還是自然客觀角度來看，哈尼梯田肯定不是落后的象征，而是一種人與自然雙贏的優秀模式。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指出，哈尼梯田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融的杰作，也代表了可持續發展的方向，是人類所希望的一種自然與社會良好發展的模式。

哈尼梯田是傳統農業，甚至是自然農業最優秀的模式之一。哀牢山大面積的高山森林和植被的垂直變化使得當地森林和土地擁有強大的蒸騰作用和巨大的貯水功能，形成了森林-水源-梯田的自然系統。因為氣候和稻種的抗病蟲，哈尼人種植水稻不用殺蟲劑、除草劑，更不用化肥，而是使用沖肥法。每個村寨都挖有一至數個公用積肥塘，牛馬牲畜的糞便貯存于內，漚成高效農家肥，春耕時節挖開塘口，從大溝中放水將其沖入田中。

哈尼人采用的生態平衡種植更是減少了病蟲害，并提高了土壤肥力。因為，在哈尼傳統的水稻生產中，水田里有魚有鴨，還有螺螄、泥鰍、黃鱔、蝦巴蟲等。梯田為魚、鴨提供食物，魚、鴨則幫助水稻疏松田泥和抑制雜草生長，還會吃掉一些蟲卵、病菌孢子和水稻害蟲，魚糞和鴨糞還是水稻良好的有機肥料。

對于現代人終日憂心自己吃下含有太多太濃的農藥、化肥和重金屬殘余的食品而言，哈尼梯田生產的是讓現代人夢寐以求或垂涎已久的完全綠色產品。然而，現代技術發展卻讓哈尼梯田成為了一個孤島。

由于哈尼梯田多處于1300米以上的高海拔寒涼地區，水稻畝產僅有100到150公斤，高的也就300公斤。除去所有的投入，一畝稻田的凈收入不會超過150元。哈尼族聚集的元陽縣成為國家級貧困縣，2012年人均收入僅3400多元，遠遠低于云南省人均收入。再加上哈尼人人均梯田較少，一家二三畝，有些村子連口糧都不夠，很多青壯年只能外出打工。

這種情況顯然讓人困惑。一方面，哈尼的自然和綠色是被推崇和羨慕的，甚至視為拯救現代被污染和損壞生態的榜樣，但另一方面，梯田頂多也只能讓哈尼人自給自足，一不小心就陷入貧困。

于是，哈尼梯田的這次申遺成功就不可避免地帶有轉變角色的極強功利性目的，正如申遺人員所說，改善生活與保護文化、申遺與旅游應該是雙贏的。

改善哈尼人的生活成為申遺的目標之一當然是可以的，否則，哈尼人自己也會窮則思變，從而讓哈尼梯田重蹈菲律賓伊富高族水稻梯田的覆轍，荒蕪、倒坍，已被列入《瀕危世界遺產清單》。

要守住哈尼梯田這塊中國也是世界的唯一綠色生態孤島有多種方法，旅游是一種。但是，人們也懷疑，旅游會否進一步破壞這個綠色孤島。另一種方法就是用現代農業來拯救哈尼梯田。比如改種高產的矮稈水稻，使用化肥和農藥，卻遭到哈尼人的反對和抵抗。

另外，當地人口的增長也導致盲目砍伐森林，開墾新梯田，威脅到當地的森林-水源-梯田的自然系統。因此，這塊綠色孤島的淪陷可能也是早晚的事。

不過，值得一試的雙贏手段是，維持這塊綠色孤島，以其純天然的綠色產品來提高哈尼人的收入并讓其富裕起來。宣傳、推廣哈尼梯田產出的無殺蟲劑、除草劑、化肥的綠色水稻，營養豐富的哈尼梯田紅米以及梯田中養大的鴨子、魚、泥鰍、黃鱔、田螺等純天然食品。

最終，讓哈尼梯田這種典型的自然農業在今天的現代農業中還能占有一席之地，而且能與后者抗衡。

張田勘（北京　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