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70歲以上老人，上海推行持敬老卡免費乘車政策。“敬老卡”，一個溫情脈脈的名字，但日前一個發生在上海82路公交車上的故事，卻讓“敬老”二字蒙羞——一位拾荒老人帶著撿來的幾包物品登上公交車后，遭到一名男乘客的嫌棄謾罵，最終物品多數被扔下車。

這段名為“某些人齷齪的心才是真正惡心的東西”的視頻，上傳3天，已有數十萬點擊，數千條評論。雖不懂當地方言，卻也能看出那位白衣男乘客對老人的嫌棄厭惡之情，跋扈驕縱之色。拾荒老人據理力爭，但他視為寶貝的東西，最終還是在司機配合下，被男子粗野地扔下車。

衣冠楚楚的白衣男子，應算有身份有教養的“社會精英”吧？對老者如此粗蠻，無故辱罵并搶奪丟棄他人物品，怎么著也算涉嫌違法違規吧？怎么最后竟還依稀聽見白衣男叫囂著“報警”、“110”什么的？

還有一個被忽視的細節，在白衣男羞辱拾荒者過程中，一個紅衣小男孩一直撲簌著無邪的眼睛，看著這最不堪的一幕。不知帶孩子的年輕媽媽，這時心情是否復雜。如果孩子問她“這位叔叔為何要百般凌辱一位可憐的衣衫襤褸的老爺爺？”這位母親和一車無動于衷的乘客，該怎么回答這最簡單又最難啟齒的問題？

難道能告訴他，這是社會不公、權勢通吃、強者為王的冷血叢林法則的“公交車版”？鮮衣怒馬錦衣玉食者，就天然擁有欺凌比自己更弱勢更卑微的底層民眾的權利？即便不看新聞翻譯，哪怕身處炎炎夏日，這段對比強烈的視頻，也足以讓人心生透骨寒意。

這真是一向以國際大都市自居的城市應有的胸懷嗎？“城市讓生活更美好”？若連一個即便有了所謂“敬老卡”，一個古稀之年仍自食其力的老者，都還差點被某些“文明乘客”和司機驅趕下車，這樣的城市生活真的美好嗎？

按市井中最市儈的世俗哲學，一個靠公交出行的社會精英，大概也“精英”不到哪去。或正是都市中最常受著“夾板氣”的工薪階層。媚上欺下，處世圓滑，外強中干，欺軟怕硬，不管是在一般職場還是商業、權力場域，都是被很多這類職員奉為圭臬的厚黑指南。

但人性中最溫暖最柔軟的部分，卻在這種市儈習氣長期侵蝕下，“團成一團，圓潤離開”了。當這樣的人的數量足以侵染整個城市的精神氣質時，就會有拾荒者無端遭嫌棄，司機帶頭沉默甚至充當“幫兇”，滿車乘客也能修煉到視若無睹，心如止水的境界。

而長此以往，這也就成了社會中一種習以為然的“庸常的惡”。極端者，就如趕下拾荒者的82路公交車；亦如前些年甲流期間，兩位返鄉民工偶感風寒，因咳嗽引來全車乘客投票，兩人只能半夜三更被攆下車，摸黑走高速。

影視中，拯救人類的諾亞舟其實勾連的是人性之門。真的末日從來不是天陷地裂，而是人性坍塌，人與人之間咫尺天涯的排斥感。杭州圖書館可以對乞丐民工免費開放，這才是社會溫暖、民生尊嚴的起點。乞丐的閱讀權，拾荒者的乘車權里，維系著每個人的權利和尊嚴。相反，一個持有“敬老卡”的拾荒者遭乘客乃至司機無端嫌棄的城市，沒人能獲得體面安全的生活尊嚴。身份是相對的：你上公交時是嫌棄拾荒者的光鮮白衣男；上班時，可能就是被無良老板當牲口使喚的“白領民工”，更不要講如此社會生態里，權力系統又怎會自覺形成內斂、謙卑的自省精神！那么在驕狂權勢面前，你隨時可能變為被你折辱過的“拾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