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種資源產品和日用品價格持續上漲的背景下，周期性油荒不僅又來了，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得出這個結論無需專業統計數據，看看加油站天天排長龍就一目了然了。貴報昨日社論對成品油這個基礎性民生問題進行了剖析，特意點出壟斷才是油荒之源。筆者認為還有必要從市場過程的角度，厘清短缺和價格干預之間的關系。

對于若干年來成品油市場周期性地爆發油荒這一問題，其基本的分析框架應該是“資本與利息——利息與價格——價格與生產”。資本的可獲得性受制于利率，自然利率的升降會減少或者增加分工環節(迂回程度)；利率、分工環節的增減會直接影響到一般價格水平；而一般價格水平會直接影響生產及后續市場過程，出現生產短缺或過剩。顯而易見，這一框架才是對真實市場過程的描述與再現，其理論基礎正是專業分工和迂回生產。

資源稀缺與專業分工無需贅述，迂回生產恰是資本經濟的根本特征和靈魂。比如當年的老油田，其生產活動幾乎涵蓋了從勘探到提煉成品油的全過程，這是直接生產，效率很低；而現在油田只負責開采，運輸、提煉、深加工、儲存、終端銷售等環節全由不同的市場主體來承擔，這個效率就相當高。隨著生產環節和分工的增加，邊際成本降低，生產效率和產值都大幅增加，財富總量也會因此很快增長，這就是迂回生產。而這一迂回過程的實現全部得益于資本的參與，資本參與的環節越多、分工越細，就意味著迂回程度越高，財富增長得越快、越多。

但是，在我們的石油石化市場中，這樣的迂回生產卻無法穩定實現，總是周期性地出現危機，國際油價高時國內短缺，國際油價低時我們還短缺。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這恰恰是資本市場化程度低(干預措施過度)、迂回生產的程度更低造成的。原因之一是貨幣當局長期推行零利率甚至是負利率的政策，導致石化巨頭們能極其容易地獲得資本，使用成本和使用效率也非常低，因此石化巨頭總是濫用資本推高成本，而非通過迂回生產增加效率，降低邊際成本。原因之二是價格干預扭曲了國內迂回生產的過程，對石化企業形成負激勵，一是成品油定價機制，二是巨額補貼政策(對煉油廠)。雖然石化巨頭都是壟斷國企，但是它們投身的卻是市場化程度、迂回生產程度很高的國際市場，因此在利潤與責任、國內與國際的搖擺中，擁有政策優勢、手握海量資本和巨大油品資源的石化巨頭紛紛倒向了國際市場。我們可以罵石化巨頭們無恥，但在幾十億、幾百億的利潤面前，迂回生產和市場的邏輯矯正了行政干預措施。事實也證明，干預措施(包括巨額補貼)往往不會讓民眾獲得多少實惠，倒是經常便宜外國人，比如國際油價降我們不降、短缺時成品油大量出口、國外航班滿載油料回國等。

民眾可能有一個誤解，覺得國家管控成品油價格對自己有利，恰恰相反，長期而死板的貨幣干預和價格管控，總是會不斷推高零售價格，并導致短缺或人為制造短缺。這是資本無法完全市場化，生產過程無法繼續迂回伸展的必然結果。短缺是壟斷造成的，但如果沒有價格干預和巨額補貼對市場過程的持續干擾和扭曲，任何壟斷都不會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