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拆的新聞,已經到了需要靠與眾不同的細節來博出位的地步。鬧出人命,甚至幾條人命;自焚,直到多人相約自焚,都已經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10月30日凌晨,發生在山西省太原市古寨村的血拆案,因為死者兒子的復旦大學在讀博士身份而變得不同。
26歲的復旦大學在讀博士生孟建偉回家奔喪,從光鮮亮麗、盛會歡歌的上海復旦,到54歲的父親被活活打死的太原古寨,1300多公里的空間距離,儼然是在完成兩個截然不同時空的穿梭。他所記錄下來的遭遇,除了拆遷的暴力與血腥,還有當地官員推脫、扯皮的態度,私了,換律師,一切如出一轍。
博士生的奔喪日記讓人動容,但內中細節卻是不出意料的雷同:半夜翻墻入戶的歹人,肆無忌憚地炫耀暴力,無辜平民命喪黃泉,竟然驚不起絲毫的響動。所不同的,恐怕也就是這位父親30多年靠賣豆腐供養兒子讀大學、直到名校博士。這寄托了貧寒子弟幾乎唯一希望的讀書深造,讓兒子孟建偉在權利救濟無望、官方處理趨于拖沓的時候,依舊不愿低下他倔強的頭——出了人命,必須要有一個說法!孟建偉選擇了訴諸媒體與網絡,其實他也別無選擇。
對于已經獲得互聯網圍觀的“復旦博士奔喪日記”,靜默成了地方媒體的常規動作。也總是在這個時候,言論空間的多元與傳播平臺的現代化,才變得尤為重要。慘案一再發生,細節波瀾不驚,越是這樣的現實才越需要公義的圍觀。有人苛責媒體的無常性,關注點隨時在轉換,太多個案不了了之。但任何一個正常的社會,輿論關注都僅僅只能作為起點、或者一環,事件的解決需要權責部門、民意機關的制度化督辦。民意的代表與被代表成為令人痛心的麻木,沒有真正意義的追責,沒有起碼的程序回避,這是我們不愿意面對的現實。
據當地官方的初步調查結果,參與血案的,被抓捕的,是幾個保安,他們的背后據說是一家“民營”的保安公司。源自權力的調查最先想到的,當然就是把權力摘凈撇清,然后就是拖延,就是對細節的糾纏。后續報道稱,包括副區長計建中在內的幾位責任官員以慣用的“免職”形式進行了初步處理,有人已經開出了“1000萬元以下都可談”的私了價格,并希望更換官方“信得過”的律師。只需要基本的判斷,就能夠看出這絕對說不過去。但就是有人會天真地以為,這個說法是可以的,也足夠應付當前的局面。權力與資本的共謀早已發生,長期存在,已經讓太多的人大意——只是怎么那么巧,今天,或者下一次就會輪到我頭上。
復旦博士生的奔喪日記,讓我們再一次目睹和回望,那曾經溫暖的家,可能就在今夜變得斷壁殘垣;那曾經被稱羨的高歌猛進,難道只有在傷到自己時才會覺察到痛、才知道喊?沒有人可以幸免,在傲慢權力不知收斂、基本權利無法實現的時候,故鄉都在淪陷。
當然,宏大的制度設計需要跟進,但個案的正義也必須得到實現。尤其是制度正義已經在醞釀的這些時間,沒有理由,讓公民再遭遇不公的對待,更沒有理由讓不公建立在毫無技術含量的錯漏之上。“離開故鄉,不過是為了更好地回來”,這幾乎成為很多在外奔波的游子心中幾乎作為信仰的一句話,但“如何回去”、“還回得去嗎”,卻才是真正需要考慮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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