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宿遷有一個千年名湖叫“駱馬湖”,前不久差點被改成“馬上湖”了。旅游宣傳牌、公交站牌都改過來了,但終于還是撤了回去。
《揚子晚報》的報道說,駱馬湖因諧音“落馬”,所以就有人動起改名的腦筋,據說這不是官方的意思,因為《宿遷日報》連續發文討論改名問題,明顯傾向于反對。
不過,事情仍然比較詭異。我很難想象,若全無官方暗示或者默許,巨大的旅游廣告怎么可能豎起,說什么“游馬上湖,馬上有福,全力爭創中國優秀旅游城市”?同時,公交站牌也舊名換新?
《揚子晚報》的調查是很長一篇稿件,還是沒有交代到底是誰在運作這個事情,通篇都是“有關單位”、“有關部門”。不知是不是有意這樣留點情面,不確切指證操作者,我也不明白留這樣一份情面有什么意義。
我想,這次很可能要夭折的改名活動,未必不是一個氣球,先放出來看看。大家反對聲音大了,就縮回去;如果沒太大反對意見,那就造成既定事實,市民都叫開“馬上湖”了,就可以按約定俗成來辦理正式改名手續。
據說“馬上湖”是一個旅游策劃大師的手筆。河北有一座縣城,通衢大道上擺著一架報廢飛機,那是按照規劃來的,而規劃也是一個懂風水的規劃大師領銜的?,F在各種秘術都有大師,讖緯之風在社會上也可謂興盛。而從源頭上講,官場中的迷信之風早已是光天化日,只是還沒有名正言順開講而已。
辦公桌朝哪個方向擺,門要朝哪個方向開,哪里要擺個什么物件,可以“行大運”,有的官員是很講究的。近幾年媒體報道中,屢有機關、學校、司法機關等等地方聽取風水先生意見,把院子房子改來改去的事發生。
風水堪輿打著“環境美學”、“生態傳統”或“民族文化”的名頭歸來,討彩頭、求安慰已逐漸從個人的精神需求變成社會生活中的常例。湖名不能稱“駱馬”,魚名不可稱“閘頭”,鎮名不能叫“西山”;恭請坐在主席臺上的長官剪彩,萬萬不可說成“請您下臺剪彩”。人們越來越覺得,命名的諧音可能招致一語成讖的后果,不管一個名字是爹媽給的,還是百代祖宗取的,都應該消滅掉。
從史書上看,讖緯之風大約多發生在社會亂象叢生之時。例如東漢末年,據說京師洛陽的里閭小兒忽然流行“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謠諺,聽起來莫名其妙,后來董卓作亂并且被點了天燈,人們才知道早有讖言。
生逢混亂時世,人們多有命運無常之感,才會特別在意種種神秘的征象吧。這既能作為未發事件的預兆,又能用作已發事件的解釋,從而產生一些聊勝于無的“把握命運”的感受。
然而,現在是什么時代呢?分明就稱為盛世,國家據認為已在崛起,人們據信已經生活幸福,成功己被認為源于能力。至于官場運數,則不僅選任有機制,而且晉升在于考績,怎么要興起神術,講起風水,以至巫婆神漢變成個別政府部門的座上賓?
命運難測、天機玄奧。在那些總是被擺布的草民,有此感受或可理解,公共權力機關和權力場上的弄潮兒,不是唯物是務而又物獲豐碩的么,也搞得神不守舍,又是所為何來?
(作者系《長江日報》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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