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國主權信用評級下調的事件引發了全球金融市場的劇烈動蕩，再次把美元為主導的國際貨幣體系的弊端暴露無遺。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外匯儲備和美國國債持有國，截至今年6月，中國的外匯儲備接近3.2萬億美元，而持有的美國國債超過1.16萬億美元，由于美債評級下調所造成的中國實際財富損失更加觸目驚心。由于美國經濟形勢沒有根本好轉的跡象，按照目前的態勢發展下去，其未來的主權評級難以維持樂觀估計，美元將會加速貶值，我國的外匯儲備資產面臨更大幅度損失的壓力。更為嚴峻的是，大量美元外匯流入中國，造成了巨額的外匯占款和通貨膨脹，也加劇和惡化了國內經濟發展的結構性矛盾。

去美元化不能解決問題

理論上來講，我國應優化外匯儲備結構，實現風險最小化和收益最大化。美元的高貶值風險，構成了中國美元外匯儲備的巨大隱患。在這一背景之下，“去美元化”似乎成為我們解決美債危機的共識。然而，美元霸權雖受到了沖擊，但是短期中崩潰并無可能；另外，由于中國持有的美元資產外匯儲備過多，短期內也很難在二級市場大筆地變現，使得巨額外匯儲備成為了收益低而難以使用的“死錢”。

為了解決上述問題，“外匯儲備多元化”、“增加戰略物資儲備”、“民間資本海外投資”的呼聲此起彼伏。但過大的外匯儲備規模已經令中國喪失了大規模投資戰略物資的機會，中國的任何戰略物資投資動向都會造成價格的急劇上漲，使得中國購買時蒙受嚴重損失，出現了“中國買什么什么就漲”的局面。而以民族企業為主體的海外投資呢？日本在20世紀七八十年代就簡單地以海外擴張應對外匯儲備和升值壓力，但這只是對外輸出美元，而境外日元卻不能相應增加，日元升值壓力得不到緩解。最終結果是匯率上升打擊了日本的出口，造成日本經濟的長期蕭條。排除了這兩個選項，“外匯儲備多元化”只剩下增加歐元、日元等其他國際流通貨幣資產，但是任何國際貨幣都無法容納中國外匯儲備那么龐大的量。

可見一味強調“去美元化”并不能解決中國目前面臨的問題，必須在承認美元是我國主要外匯儲備的結算貨幣這個事實的基礎上展開，相應地利用美元儲備加快促進人民幣的國際化，參與并改變現有的國際貨幣體系。

人民幣應當也必須成為國際結算貨幣之一

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世界上最大的貿易國家，人民幣應當也必須成為國際結算貨幣之一。實體經濟的強國一般也總是貨幣強國，并主導了當時的國際貨幣體系。回顧歷史，美元在金本位時代確立其霸權地位的關鍵步驟，其過程值得中國借鑒。1944年建立起的布雷頓森林體系，是美元直接和黃金掛鉤而其他各國與美元掛鉤（間接和黃金掛鉤）的金匯兌本位制度。形式上，基礎是美國的黃金儲備，實質基礎則是美國戰后首屈一指的經濟與軍事實力。眾所周知，布雷頓森林體系無論理論還是實際，始終存在不可化解的矛盾即“特里芬難題”，即經濟強勢的國際貨幣發行國的貿易出超和其本幣外流是不相容的。而現實是，戰后美國根本沒有長期維持其出超地位，而是利用黃金賦予美元的國際貨幣地位向全球大舉擴張，而當危機來臨之時，即黃金與美元的比價不再繼續維持時，退出流通的不是美元而是黃金。美元以美國的經濟為基礎，利用黃金建立了其信譽，而打碎信譽之后，其霸權地位已然不可動搖了，可謂以“黃金化”為依托的“去黃金化”戰略。美元作為國際貨幣的利益觸角已經將世界經濟緊緊聯系在一起。美元發行獲得了帶來國際鑄幣稅的能力，也就是對外輸出通貨膨脹的能力。

通過美元實現人民幣的流通擴張與國際化

人民幣想成為國際結算貨幣，已經失去了金本位這個媒介。但是中國卻可以轉換思路，在“美元本位”尚存的世界，利用充足的美元儲備推動人民幣的海外擴張和國際化。美元外匯儲備壓迫我國本幣擴張、通貨膨脹的問題，也可以通過人民幣輸出得到緩解。具體說來，可以通過以下幾個途徑進行：

1.從一些規模小、相對落后的經濟體開始，分地域逐步放開資本管制，實施人民幣自由兌換，首先在中國的鄰近地區制造人民幣自由兌換和流通的地區。

2.對債務危機國家，提供人民幣和美元混合的低息長期貸款，并逐漸地增加人民幣貸款的比重，推動人民幣的國際使用。

3.提供美元和人民幣的捆綁資助，努力參與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亞洲開發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的日常事務，建立美元為主人民幣為輔的國際經濟新秩序。

4.以美元資產有序地推動中國企業的海外并購，并努力擴大人民幣結算和使用的范圍，從而為人民幣國際化奠定堅實的經濟基礎。

5.大力發展人民幣離岸金融市場，并對外國機構有條件地開放銀行間人民幣資本市場。

只要中國經濟維持長期的良好成長，即使美元信用破產或者美國的主權信用評級嚴重下調而導致美元資產縮水，中國也早已通過美元直接賦予的“再輸出”能力取得了相應的鑄幣稅收入，抵消貶值損失，破產的只是美元信用，中國卻通過美元實現了人民幣的流通擴張與國際化，這與美國利用黃金實現本幣擴張和國際化同出一轍，可謂憑借“美元化”的“去美元化”戰略。最終，我國的外匯儲備也要像其他國際流通貨幣的發行國一樣，建立以黃金為主、適度規模的儲備。

當然，這個過程是相對漫長的，特別需要我國繼續增強經濟實力，尤其是提升技術能力和擴大內需，否則將演變成美國對中國輸出通脹，中國再對他國輸出通脹一個簡單轉嫁的過程；一旦美元信用破產，人民幣信用也會破產，人民幣實現國際化的地區經濟也會發生危機。因此，以實現經濟發展方式轉化為基礎，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為根本導向，適量擴張其他國際流通貨幣資產，適量增持戰略物資，穩健地促進外匯資產多元化，才是中國兼顧眼前與長遠、國內與國外的現實選擇。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